1993年,一艘豪华邮轮慢悠悠地驶出了中国南海海域。
(资料图)
到了公海上,原本优哉游哉欣赏风景的游客们都换了一份面孔,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期待与激动,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,所有人漫步走到已经开始火爆的赌场。
与嘈杂的大厅不同,装潢富丽的包间内是另外一幅景象,赌桌上坐着的都是气度不凡的人,但有一人不同,眼底流转的都是算计与玩味。
他的目光冲着得意洋洋的尧建云,像是慢条斯理等待猎物落入陷阱的猎人,而尧建云对一切无知无觉,他全身心都放在这场500万元赌注的豪赌上。
换做其他人,或许对待这样的赌局,会比外面的散客还要疯狂,但是他,尧建云,亚洲赌王,对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,自他出道以来,他还没输过。
但正在他使出熟练的“技术”时,身后一只手突然猛地抓住他的手腕,惊慌与错愕之中,他停下来手中的动作,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身后。
抓着自己手腕的是自己的一个心腹,跟了自己好多年,除了他以外,其他手下都被死死摁在地上。
看到这一幕,绝望第一次出现在尧建云的眼睛里,他被人出卖了!赌场中被抓到“出千”,下场往往极惨,他不敢想象自己将遭受什么。
随后,尧建云的一切猜想都印证了,对方为了设计他,绝对不是为了手下留情,在惨叫中,尧建云失去了自己的双腿和左手的三根手指。
好在对方只是为了杀杀他的威风,并不准备要尧建云的命,砍去双肢和三指后,对方还十分贴心地帮他做了简单的包扎,保证他死不了。
随后,像是扔死狗一样,将尧建云与他的手下丢到一个快艇上。
手下们心急火燎地带着被痛苦折磨得气若游丝的尧建云,发了疯似的朝岸上赶,争分夺秒地将尧建云送入医院。
尧建云的腿和三指是肯定保不住了,对方已经扔入大海了,眼下,大出血的尧建云能保住命就谢天谢地了。
良久,抢救室门打开了,但自门中推出来的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“大哥”,而是一个醒来后只会盯着天花板发呆的颓废的废人。
尧建云是在回忆,回忆自己的一生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。
30年前,他出生在江西,父母虽是普通工人,但却有一个稳定的工作,加上家中就这么一个独子,除了父母忙于工作,只能让他的外婆带他以外,他的童年几乎没有苦难。
老人家疼外孙,在教育尧建云的问题上,从不愿意假于人手,但隔代的教育除了一味的放纵还能剩下什么,因而尧建云小小年纪就成了“混世魔王”。
到了9岁,尧建云还不曾上过学。
最后,忍无可忍的尧父尧母,硬是将尧建云送入学校,但不到一年,尧建云因不服从管教全校出名,学校多次提出让尧建云退学。
不得已,尧父只能托人找关系,不断为尧建云转学,希望尧建云最起码完成小学,不至于成为盲流。
尧父之所以这么坚持,不单单是寄希望于学校能帮助管教尧建云,而是尧建云是个极聪明的孩子,周遭的人都知道这一点,都希望他的聪明不要耽误,但可惜的是,他的聪明完全用到了错地方。
上学时,他并不钟情于课堂,而是对课间时同学们玩的“纸板”尤为上心,无论三角的还是四方的,都让他有莫大的好奇心,这也是为数不多在学校里能让他消停一会儿的事物。
到了课堂,他就会自己去做,但总也做不好,这让他气恼无比,等到第二次下课,他又站在有纸板的同学旁边,他看到有人可以通过打纸板赢得别人的纸板,遂眼睛一转,动了借用别人的心思。
奈何尧建云的人缘太差,并没有同学愿意借给他,尧建云气呼呼地瞪着所有人,咬牙做出了赢一张还两张的承诺。
尽管大家还是不相信尧建云,但一听说还两张,再也忍不住,纷纷借给他,也是自此尧建云开始走上了一条“不归路”。
尧建云下课与人“赌纸板”,上课满脑子“赌纸板”,一开始还算守规矩,可是“瘾”上来了,便不管什么课堂、课下,硬是拉着几个贪玩的同学成日在课堂上“赌纸板”。
最后,屡教不改的尧建云又被学校开除了,尧父气的不再管他了,连尧父同事听说了尧建云的事迹都说:“你儿子如果听话呢,就是一条龙;如果不听话呢,就是一条蛇,无药可救的一条蛇。”
退了学的尧建云显然没有反思,并没有什么变成“龙”的意识,而是在变“无药可救的蛇”的道路上一发不可收拾,到处惹是生非,让尧父尧母头疼不已。
16岁时,父母再也无法忍受游手好闲的尧建云,遂把他送到了南昌的一个建筑工地,盼望着他能受受磨难,改改性子,再不济也要自食其力,不为家里添负担。
谁成想,就是这个决定,几乎是将尧建云亲手推到了深渊边上。
原本就没什么毅力的尧建云来到工地上,没干两个小时,就喘着粗气说自己受不了了,把衣服一甩,躲在阴凉地里偷懒去了,却不想,这里藏着好几个人,鬼鬼祟祟地围成一堆不知道在干嘛。
那些人一看来人只是一个脸生的小工,神色明显放松了下来,将刚刚藏在手里的饭票、粮票之类的票券放到了地上,又把兜里的扑克牌拿出来,继续兴高彩烈地打起牌来。
尧建云是谁,只要不是正经事,什么都能吸引住他,他年纪小,没见过正儿八经的赌博,虽然上学的时候喜欢跟人“赌纸板”,但在看了一会儿扑克牌的尧建云眼里,“赌纸板”远不及扑克牌来的刺激。
这帮人一看尧建云这小孩兴致勃勃的样子,也没说什么,唯有上一局的赢家正在兴头上,饶有趣味地说:“小孩!来!去墙角看着点人,一会儿让你打两把。”
尧建云听罢,高兴地点点头,跑墙角放风去了,最后那人还算信守承诺,留下来陪着尧建云打了两把,尧建云运气不错,拿得牌好,竟赢了两把,尧建云还欣喜若狂地找那人要票,但不出意外地被那人打发走了。
下午,气不过的尧建云,铆足了劲干,拿到工钱后就跑去找那人赌,那帮人还在老地方,当尧建云提出要加入牌局时,没人当真,但当他说要告状时,这帮人不得不让他加入。
上午的好运并没有延续到下午,尧建云拿的牌不好不说,这帮人也存心抱着教训他的心思,串通在一起,让尧建云输多赢少、
尧建云生平第一笔工资就在这一场赌局中输得一干二净,还搭上了父母给的“压箱底”的盘缠,气不过的尧建云,第二天干了半天,就用半天的工资跑回了家,拿了钱又跑回工地继续赌。
可尧建云哪里敌得过那帮老赌鬼,一直都是输少赢多,再回家,父母已经察觉到了异常,不给他钱。
没钱赌瘾又上来的他,只能去借钱赌博,就这么过了两年,全工地都知道尧建云这个嗜赌如命的小赌鬼。
有一次,他一次性输了两个月的工资,此时,他已经是老手了,眼看输得多,二话不说,拔腿就跑,在外面躲了两天赌债的尧建云,在茶馆听书的时候被工友碰上了。
尧建云以为是要债的,又准备跑,那人却开口说道:“想赢吗?我给你指条道。”
尧建云一听,脚步立马顿住了,眼巴巴地凑过去,准备听听这人有什么高见。
那人看尧建云来了兴趣,也不着急,若无其事地开始嗑瓜子听书,好一会儿,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“干听啊?没点诚意,想赢?白日做梦!”
尧建云听了,有点恼,但也无可奈何,这人拿着他的命脉,不得不顺着对方的心意。大手一挥,茶馆里什么贵点什么,平日里不舍得吃的都摆上了。
那人拿眼一斜,从鼻子里哼出一句“这还差不多”之后,才好整以暇地边吃边给尧建云指“明路”。
“这赌博,你眼睛看着的,可都不一定是真的。里面门道多着呢!你要真想赢,不妨拜个师,老老实实学会了人家手段,再出来玩。你现在就是一个冤大头!”
那人的话深深映到了尧建云的心里,他一门心思想着拜师,但苦于钱都输完了,没有敲门砖,尧建云不得已跑到表姐家里,跪在地上求姐姐借钱给他。
尽管家里早有告诫谁也不能再给尧建云钱,但架不住尧建云苦苦哀求,姐姐一心软给了他150元。
尧建云拿着钱开道,很快就找到了拜师的门路,顺利拜了师。
尧建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学习东西,立刻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,不仅在极短的时间里学会了师傅所传授的“技术”,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将这些技术练到师父都看不透之余,还开发了新的“技术”。
尧建云的“出师仪式”来得极快,也极为简单,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“技术”,所以就师徒两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,吃完饭也就算仪式结束。
这桌饭,尧建云的师父吃得很慢,他有些后悔教这么一个徒弟,他也就是一个老赌鬼,会个一招半式,但绝不是什么高人,甚至没什么胆子去大场所出千,不过也见识过一些高人。
他平心而论,尧建云的技术绝对比那些高人还强,按理说,他该高兴,但他心里明白,技术高绝对不是什么好事,那是贪婪最强的放大剂,他见识过的那些个高人,下场无一例外,全部被自己的贪婪所吞噬,最后落一个凄凉的境地。
要知道赌徒的对面坐着的永远不是对手,而是命运。
他现在隐隐约约在自己的徒弟身上,看到了那些个高人的身影,也隐约看到了急待收割的命运。
席间,他不禁数次开口告诫尧建云万不可持“术”自傲,做人不能太贪,虽然尧建云不断点头答应,但他看得出,尧建云并没有放在心上,他在心里不禁叹息一声,感慨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害了一个人。
尧建云学成了手艺,立刻迫不及待地跑到赌场上实践,不仅没有人发现他动了手脚,甚至一下子赢了一大笔钱。
尝到了甜头的尧建云,根本不可能就此收手,接下来的几年,随着他赢的钱越来越多,“手艺”也越发精进,胆子也更加大。
他找了个漂亮的女大学生当朋友,并通过她结交了大学生中的富家子弟,一步一步接触到了有钱人的圈子,也一步一步见识到了有钱人的“玩法”,更是一步步沉沦其中。
慢慢地,他通过时不时地“漏几手”,成功得到了一些大老板的赏识,逐渐有了坐在赌桌上的机会。
尧建云抓着机会,不断地磨炼千术,不断地赢钱,1987年,他最多一次在四天内赢了80万,钱都是用麻袋背回来,一年后,尧建云的大名彻底在赌坛打响,开赌场的基本上没有不知道的。
后来,名号打响的尧建云再也找不到能赌的地方,他又不甘于像鼹鼠一样,在不同的地方露一次头就换一个地方,而且他早已看不上这样的小打小闹了。
尧建云经过深思熟虑后,来到了富商如云的浙江,开了一家“挂羊头卖狗肉”的店,自己做了赌场的老板,广邀富商来玩。
几年功夫下来,尧建云时不时地下场豪赌,积攒了一大笔财富,过上了极其奢靡的生活。
1992年,尧建云来广东做生意,被珠海一个渔船老板邀请参加了一场大赌局,中间玩得兴起,尧建云赢了不少钱。
读书极少的他并不懂得什么叫“强龙不压地头蛇”,赢了钱还不知收敛,没有去管渔船老板难看的脸色,那一晚尧建云使尽浑身解数,赢了170万元,并放言自称“亚洲赌王”。
事后,更是不管谈没谈成生意,大摇大摆地回到了浙江,跟一个20岁的大学生完婚。
躺在病床上的尧建云,现在回想起那一场婚礼,才发现那是他人生中最后的得意时刻,命运给的馈赠在最早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了价格。
婚后的尧建云消停了一会儿,但一听到珠海渔船老板500万赌局的邀约,他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欲望,不顾新婚妻子的阻拦匆匆赶到广东,跟着邮轮出了海。
事情的后续就像文章开头发生的那样,早已记恨在心的渔船老板,联系了几个在浙江被尧建云出老千坑过的老板,一起买通了尧建云的保镖,让尧建云在公海遭祸。
30岁的尧建云在病床上躺着,为往日一切浮华支付了代价。他不想面对背叛,也不想面对失败,更加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家人,他只能用一句苍白的“车祸”企图蒙混过关。
但他明显看到妻子眼里闪过的失望,尧建云没有骗过她。
不久后,尧建云的女儿出生了,他更加手足无措,他不知道怎么用现在这个面貌去面对自己的骨肉至亲,于是他变得更加懊悔。
他成日难以振作,又是躺在床上流泪,又是整日不说话,身边的手下渐渐也无法接受这个自暴自弃的大哥,纷纷离去。
1998年,妻子不堪忍受尧建云的堕落,向他提出了离婚,心如死灰的他,想也不想地答应了她,还把所有的家产给了妻女。
大起大落间,他想到了死亡,但老天爷还不打算如此轻易地放过这个欠了命运许多的赌徒,他不断地自杀,不断地被救回。
生死间有大恐怖,更何况几次生死徘徊,经历那么多后,尧建云似是重新振作,孑然一身回到了江西,开始摇着轮椅四处找糊口的方式。
但他没什么技能,又是残疾人,从前的朋友也都跑了,这让他重新振作的精神,遭到了重大打击。
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叫万伟的流浪歌手,两人一起街头卖唱,竟收获不菲,以为这是一条门路的尧建云,又拉了几个残疾人组建了“爱我中华歌舞团”。
由于主打自强励志,尧建云的歌唱事业竟有了一些起色,可谁也没想到老天爷再一次站了出来,向尧建云收取了利息——小有名气的尧建云在一次表演结束后,被仇家找上了门。
那些人给尧建云套上麻袋,一顿暴打,并威胁他不解散歌舞团所有人都会死,头破血流的尧建云只能答应。
“爱我中华歌舞团”在生死威胁中走向了解体,可这一次失利并没有再次打倒尧建云。
一次偶然的机会,他得知湖南一个妇女因为老公赌博输光了家产,丢下她一个人,自己却跑了,绝望之下妇女喝农药自尽。
他听了这事之后,突然明白自己一副残躯尚留人间的意义,那就是作为赌博残害的亲历者向众人讲述赌博的危害,劝大家远离赌博。
似是上天对他明悟使命的奖励,从前歌舞团的成员突然打电话来,说是一个娱乐城缺演员,问他去不去。
尧建云一口答应,并精心设计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表演。
那一天,他慢慢来到舞台中间,没有唱歌,而是举起话筒,一边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,一边用缺少了三根手指的左手与右手配合,向观众展示神乎其神的千术,表演到最后,尧建云声泪俱下,诚恳地请观众们不要赌博。
尧建云的演出获得了莫大的成功,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为尧建云鼓掌。
自此,尧建云看到了自己事业的前景,不断在全国巡演,劝诫所有人不要赌博,甚至走上电视节目,在摄像机的“关注下”,毫无破绽地使用千术。
尧建云的浪子回头,赢得了无数人的好感,就在大家以为这个身残志坚的男人,会带着对生命的敬畏过上安稳的生活时,命运从幕后走至台前,彻底收回了尧建云前半生富贵应该付出的代价。
2018年,尧建云在出租屋内因癌症去世,往日种种,具随身死如烟飘散。
一代赌王的谢幕,比所有人想象的籍籍无名,纵观其一生,不管他的前半生如何,他的后半生真真切切在为自己救赎,他的一生不失为另一种意义的“圆满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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